似乎每到重要考試之前的時間就會過得一溜煙的快。

機械式地覆習, 做題，更正錯題，而後在總結相關知識點。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 周歲的錯題本寫得滿滿。

比她們大一屆的高三畢業生剛剛結束高考的洗禮, 一個個快活地在校園裏大聲追逐吼叫。

沒有電視劇裏那種誇張的扔書環節，但從每個人的表情來看, 大概是天塌下來也沒法磨滅的自由與興奮。

夏瑤拉著周歲上樓，畢業班的教室門口都堆滿了不再需要的課本與筆記，按學科分類疊好，方便高一高二的同學們按需自取。

周歲在文科重點班門口翻出幾本數學錯題本以及文綜知識點整理筆記, 統統收入囊中。

離開的時候順手揀出一本字跡工整的英語筆記本，一起抱在懷裏。

夏瑤眼尖：“英語筆記本, 給那誰的吧？”

“是是是！”周歲毫不掙紮地承認。

剛踏進教室，夏瑤把周歲連人帶本子推過去, “送”到陳昭面前。

她不敢言語, 把本子往陳昭懷裏一塞, 低頭竄回位置。

期末考試還是如期而至。

湖城的溫度一如既往的維持著其“火爐城市”的名號，教室裏空調無止境的運轉著，頭頂的電風扇帶來的巨大噪音讓周歲有些煩悶。

明明有些知識點看著像做過千百遍似的眼熟, 真正上了考場卻如同上了刑場一般，腦袋空空。

數學卷子開始按照高考的要求來出題。

周歲是典型的“學了後面忘了前面”，但好在基礎知識還算牢固, 後面難度提升的大題都能勉強寫完第二問。

寫題的時候偶爾會遇到一兩個陳昭同她講過的知識點, 導致她落筆時就能想起某人手腕支著臉頰，歪著腦袋教育他“知識要進腦”的樣子。

知識確實進腦了。

就是有些人也跟著進來了。

最後一門英語科目的交卷鈴匆匆響起, 周歲停下筆, 揉揉寫得發酸的手腕, 把答題卡遞給最後一排收試卷的同學後，撈上筆袋和稿紙出了考場。

空氣真清新啊。

考完試的校園都變得順眼了許多，她站在人來人往地走廊上伸起個小小的懶腰。

——手腕被人抓住。

她猛地瑟縮一下，回頭。

“停在路中間伸懶腰，你是貓嗎？”

笑意盈滿的視線和斜射進來的陽光一同落下，風掠過走廊穿影的人群，吹得他後腦勺的一撮碎發倒扣起來。

她微瞇著眼楞怔了幾秒，才答：“我伸懶腰跟貓有什麽關系。”

“因為貓喜歡走路走到一半伸懶腰，跟你如出一轍。”

陳昭語氣裏盡是蓋不住的調侃意味，右手虛虛地落在她肩上推了一把。

“回教室去。”

進了教室就被迎面撲過來的夏瑤抱住：“歲歲，要放暑假了啊啊啊啊！！”

她被摟得窒息一瞬，把夏瑤的手扒拉下來：“兩周的暑假而已，那麽激動。”

高三生提前補課是一中的慣例，這回輪到她們準高三生，暑假縮短至兩周時間，惹得許多人叫苦不疊。

周歲倒覺得還挺好。

放假在家本身就難集中註意力在學習上，兩周時間剛巧夠她掙紮完暑假作業。

還能提早見到某人，簡直戳中她歡心。

徐暮遲和後桌對答案對到一半，忽地擡眸看她：“暑假裏有不會的問題能不能問你？”

“行啊。”她忙著把各科布置的卷子壘到一起，“你直接給我發微信就行。”

這段時間兩人關系將將破冰，之前那陣子的疏離陌生總算淡去了些，剛認識時莫名其妙生出的敵意也逐漸收回。

期末考試的成績在兩三天之後就統一發到了班級群裏，白顏舉著手機進門時，心情似乎看起來不錯。

“你這次期末考得挺好。”白顏把家長群裏的成績單伸到她面前，“班級第四名，進步挺大。”

周歲接過手機，拇指和食指摁在屏幕上同時向外滑動。

照片被放大，她的名字前是數字“4”。

往上移一位，數字“3”之後的名字是“陳昭”。

她垂了垂眼簾，努力抑著眸子裏迅速蕩漾的欣喜。

終於離他更近了點。

圖片往右滑，露出年級排名，一個40，一個41。

如果下次開學考試依舊按排名來分考場，他倆會是第一考場的最後一位和第二考場的第一位。

還是差了一個考場。

她暗自發誓，下次還要更努力些才是。

暑假的十四天時間短暫，她沒法松懈。

每天把暑假作業的進度條拉多一點，白天埋頭寫卷子，晚上進行總結，把不會的題統統丟給陳昭。

徐暮遲問她的題目裏也有些不會的，她也一並整理了去問陳昭。

兩人聊天框裏的消息幾乎沒斷過，她也總算在開學前一天成功拉滿作業完成的進度條。

睡前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的刷著手機，周歲才發現下午發給陳昭的一個搞笑視頻遲遲未收到回覆。

這可不正常。

以往陳昭收到她的消息幾乎都是秒回，哪怕是整理過來的錯題，他也會先回覆一句“我看看”，不讓她空等。

心裏無端生出些焦躁。

自顧自地在腦海裏演練了千百個他不回消息的理由，譬如前一天熬了夜，第二天下午補覺補到現在。

又或是生病了，沒力氣看手機呢？

越想越混亂，她索性把燈閘一拉，閉眼睡覺。

房間陷入漫無邊際的黑暗，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眼皮無意識地開始狂跳，她努力放緩呼吸企圖讓自己快速進入睡眠。

最終也不知自己究竟何時睡著的。

翌日開學。

“我靠，你這黑眼圈都快垮到法令紋上了！”夏瑤一見著她就開始大呼小叫，“你昨晚沒睡覺？不會是因為開學了要見到陳昭激動得睡不著吧？”

原本還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地耷拉著眼皮，卻在聽見“陳昭”二字時猛然清醒。

她還想質問一下某人昨天為什麽不回消息。

眼尾挑起，扭頭盯住依舊空著的座位。

雖然平日裏陳昭也總在早自習遲到，但今天總泛起莫名心慌。

年級主任恰巧路過三班敞著的窗口，蹙著眉將手裏的書本拍向窗臺。

“開學第一天的早自習就這麽亂，你們已經高三了，一個個的還不收心？”

混亂的吵鬧聲倏然消弭，教室內瞬間歸為死寂，周歲也不敢多待，順著四散的人群擠回座位。

年級主任緊擰著眉探頭環視幾圈，才又接著去教育下一個班。

直至早自習結束，陳昭的座位依舊空著。

開學第一天，老師都格外愛拖堂，似乎是想把暑假沒法傾倒的苦水全在課堂上一股腦的發洩出來。

學生只能默默忍受，實在是憋急了想上廁所才敢起身打報告。

徐暮遲註意到她短短一個上午回頭數次，忍不住好奇：“你總回頭，是在看什麽？”

周歲撇下嘴角：“看陳昭，看他開學第一天就不來上課。”

徐暮遲噎了下：“可能不想來吧。”

“怎麽可能。”她不懂他怎麽會這樣想陳昭，“他才不會意氣用事。”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老師看著臺下一個個按耐不住的腦袋，心慈手軟地準點下課。

周歲趕忙起身，拽著夏瑤一路小跑。

“你去哪啊！”夏瑤被迫跟著她跑，滿頭霧水。

“去找展淩。”

“啊？找他幹嘛？”

“問下他知不知道陳昭怎麽沒來學校。”

夏瑤邊跑邊回憶：“對哦，我說今天怎麽感覺身後空蕩蕩的，好像是沒看見陳昭。”

周歲心急，跑的時候還不小心崴了下腳。

一瘸一拐地趕到展淩的教室門口時，他正好出門。

“你們怎麽來了？”展淩意外道。

周歲顧不上扯別的，直奔主題：“陳昭一上午沒來學校，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沒來學校？怎麽回事？”展淩詫異一瞬，“他沒跟我說啊。”

“你不知道？”

“不知道，要不我幫你問問？”展淩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視作安撫，“你別著急，說不定昭哥只是睡過頭了。”

不可能。

大概是與生俱來的第六感起了作用，她堅信陳昭一定是事出有因才沒來學校。

“你先去吃飯，我去問問看。”

展淩沖著夏瑤使了個眼神，後者會意，挽上周歲的臂彎帶著她前往食堂。

下午課間，展淩來了趟三班。

夏瑤陪著周歲出去，接收到她期盼的目光，展淩微微搖了下頭。

“中午給昭哥打了電話，沒人接。”

眼裏希望的光又迅速滅去，她僵著身子走回座位。

一整下午的課她幾乎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放學鈴聲響起，才把她的魂拉回。

她撇下夏瑤，一個人出了校門。

坐上搖搖晃晃的公交車，把頭搭在車窗邊的扶手上，視線木然地盯著窗外快速倒退的大廈商鋪。

她去了陳昭經常去的那個網吧。

這次門口的黃毛卻沖著她擺手：“昭哥今天沒來。”

她仍不死心：“今天沒來，那昨天呢？上一次來是什麽時候？”

“上一次來就是你上一次來的時候，那之後我就沒見過昭哥了。”黃毛實話實說，“小妹妹還挺有魅力的，把昭哥迷得網吧都不來了。”

“謝謝你。”周歲轉身離開。

最後也不知是如何行屍走肉般的回了家。

周其生恰巧放假，她卻怎麽也提不起興致來，飯桌上的交談都敷衍了事，吃過晚飯便把自己悶在房裏。

滑開手機，一條未讀消息都沒有。

她點開陳昭的對話框，摁下語音通話鍵。

機械地鈴聲響到自然掛斷，意料之中的無人接聽。

勉強撐著寫完作業，她困得眼皮交疊，把自己放倒在床上。

困意瞬時席卷，她沈入夢鄉。

“周三歲，你好幼稚。”

“周歲，我要走了哦！”

“周歲，再見。”

“周歲……”

“周歲！”

白顏一聲怒吼，周歲終於醒過來，臉頰有股異樣的感覺，她伸出手去摸。

是未完全幹涸的眼淚痕跡。

夢裏的畫面再次返送，她才憶起自己是夢見陳昭了。

夢裏陳昭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話，她唯一聽懂的幾句，都是令人麻木的告別。

她安慰自己，夢都是相反的。

“鬧鐘響了八百遍了還不起，都高三了怎麽還賴床！”白顏站在床邊把她的衣服往她身上丟，“趕緊起床吃早飯，上學要遲到了。”

“知道了。”

周歲匆忙從被窩裏爬出來換好校服，在桌上順走一根油條和一個雞蛋，拿在手裏飛速出門。

眼見著比平時晚了十幾分鐘，她索性騎出很久沒碰過的自行車，踏板踩得飛快。

卻在到達一中校門口時被人叫住。

展淩走到她面前，語氣吞吐，又於心不忍：“昭哥他——”

“要出國了。”

作者有話說：

（奔走相告）下一章就結束上卷啦！！！！！（激動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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